第十章 暮色沉沉深念卿
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一个表演者能完整地回忆起来的。他们只记得夺目的白光打在他们身上，他们溺毙在旋律的海洋，下午刚刚敲定的动作与背熟的歌词很自然地表演出来，没费一点儿脑筋去想。
宋执是走下台的那一瞬才忽然有了一点真实感。准确说来，他沉浸在乐声中，甚至没看清脚下的路，直接一脚踏空摔了下去。好在迎接他的并不是那冰冷僵硬的地面。
他们的节目是压轴，洛耿明正要跑上舞台把话筒搬下来，好给最后一个节目——国际班的舞蹈腾出场地，忽然迎面扑来一只宋执。
洛耿明想也没想，当机立断地把手里拿着的不知什么东西扔到一旁的地上，腾出手，稳稳地接住了宋执。奈何宋执从台上摔落下来的惯性太大，以至于宋执直撞进洛耿明的怀里，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宋执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骑坐在洛耿明身上，忙爬起来，伸手去拉洛耿明：“呀，真不好意思，洛营你没事吧。”
“没事。”洛耿明握住了宋执的手，一使劲，差点把宋执又拽回地上。他忙松了手，在地上用力一撑，站了起来，拍拍裤子，跑上台去帮忙收拾。
宋执对几个同伴挥了挥手：“你们先去好了，我在这里等洛营。”
“这样的话，我也和你们待一起好了。”南山雪主动走过来，向幼君投去一个安心的微笑：“安啦，反正还有一个节目了，也不在乎看不看什么的了。”
叶安然扮了个鬼脸：“切，笑得好像是要和男朋友一起看表演一样。”
“怎么可能啊！”秦八珺使劲拍了拍叶安然的背，成功获得后者的奋力反抗，于是闪到一边，翻了个白眼吐舌道：“你也不想想，南山她才和连长认识了四天！”
叶安然不甘示弱：“我又没说她一定是和连长……”
喻幼君笑着挤到秦叶二人中间把她们分开，忙不迭地劝架。
南山雪看着那三人渐渐走远，转过头来对着宋执扮个鬼脸，一笑：“真是的，安然姐简直就是预言家。什么都能被她猜中。”
“哈哈。”宋执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忽然触到什么略硬的质感，取出一看，是一盒润喉糖，这才想起来洛耿明的嘱托，于是塞到南山雪手里：“喏，是营长让我给你的。”
南山雪掂掂手中的小盒，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什么，她见洛耿明一手抓着一个话筒的支架向她走过来，便不由得冲着他笑了一笑。洛耿明看见她，急忙把东西都堆到一边，走过来。
“诶，你怎么擅自离岗啊？”南山雪半做调侃半做责备地道。
洛耿明抱着胳膊，哼了一声，把头一扭：“那我看台上小姐姐跳舞好了，反正该做的事也已经都做完了。”
南山雪知道他故意惹她，于是也就顺水推舟地故意生气：“哼，看就看呗，和我通报什么？”
两个人面上暗暗地较劲，心里却都是忍不住笑。这却苦了对此一无所知的宋执，只当两人是真的互相闹脾气，站在一边，劝也不是，走也不是，束手无策地站一会儿，看两人似乎都专心看表演的样子，只好也把注意力转到舞台上去了。只是想着南明二人闹别扭的事，心里怎么都觉得放不下来。
一首歌的时间很短，一场文艺晚会也是。短短一个夜晚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工作人员来不及觉得累，观众来不及尽兴，甚至于夜幕也没来得及完全入睡。路灯揉开了惺忪的睡眼，月光和细雨交织在一起。
“人都到齐了吗？”宋执看着眼前两列蚯蚓般的队伍，踮起脚尖高声问了一句，随即又仔细数了一遍：“一、二、三……四十四、四十五。”说着又指指自己：“四十六——诶，缺一个人，谁没来？”紧接着又自问自答了一句：“哦，是洛耿明。”
“对啊，洛营他是营长吗，自然还得留下来帮着收拾收拾的。”南山雪自然地接腔。
“那就不等了。”宋执当机立断：“起步——走！一，二——一！”
回到宿舍楼，南山雪随意地打开手机，翻了翻，没有消息。她叹了口气，正要放下，忽然看见一条消息提示。
『星阳辰光：南山你在哪里？』
南山雪的手顿了一下，迷惑不解。
『北溪阳：我在宿舍啊，不然我还能在哪里？』
『星阳辰光：你是不是忘了我让你到男寝楼下找我的事了？』
南山雪停顿一会儿，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来的确有这回事儿——是中午那时候，洛耿明让她晚上到男寝楼下找他拿军训小结的发言大纲。说起来，还是她主动问的洛耿明呢，结果她自己倒给忘了。
南山雪抓起一件外套，胡乱套在身上，暗自庆幸没有把军装裤换下，随即抓起手机直跑出门去，迎面撞上喻幼君。
“南山雪你这么急去哪里？”
“我去找洛营。”南山雪头也不回，直往楼梯跑去。喻幼君顿了一下，追了上来：“等等，我和你一起吧。”
南山雪顾不上制止她，也顾不上解释，一直撒开腿狂奔到男寝楼下，却不见洛耿明，倒是宋执等在楼下。南山雪扶着膝盖喘了一会气，宋执无奈地笑：“其实不用那么着急啦，洛营他去拿笔和纸了——诶，怎么喻幼君也来啦？”
南山雪一回头才看见喻幼君站在自己身后，气尚未喘匀，眼睛闪闪发光地看她：“南山姐，你急着跑男寝楼下做什么？”
南山雪一扶额：“你怎么真的跟过来了？我问洛营要军训小结的大纲，你要不先回去吧。”
喻幼君一顿，随即摆手微笑：“不回去了不回去了。等你们一起也无妨。”
南山雪点点头，恰洛耿明从寝室里走出来，便迎了上去：“大纲快点给我吧，我争取今天给你写出来。”
洛耿明点点头，又摇摇头，手一摊，给她看那张草稿本上撕下来的白纸，不好意思地道：“可是大纲我还没写呢。你稍微等等我。”
南山雪看了眼表，手一指身旁木桩造型的桌子，无奈道：“那你就在这里写吧，写完了快些给我。”
洛耿明点点头，把草稿纸分宋执一张：“连长——”
“我帮你写后半部分。”宋执比了个OK的手势，接过笔和纸，立刻开始伏案奋笔疾书起来。
夜色朦胧，月光轻柔得像水那样，隐隐约约的月华流落大地。南山雪看不下去，打开手电筒给两人照着。洛耿明咕哝了一声“谢谢”，宋执停了笔，抬头对南山雪一笑：“谢谢啊，你不用这样的，手酸不酸？”
洛耿明把南山雪的手机接过来：“我自己来吧，不麻烦你了。”
南山雪夺过手机，把光线调整到两个人都能照亮的位置，佯怒地叱了洛耿明一句：“别闹了，快点写。”
洛耿明缩了缩脖子，瞄了南山雪一眼，南山雪不客气地打掉他伸过来的手：“专心写你的。你早点写完我也好早点拿回去写。”他这才放弃挣扎，顺从地趴在桌上奋笔疾书起来。
喻幼君自觉地绕到宋执那一侧，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灯光明晃晃地照在纸上，边这么做边感叹：“南山姐，你有这样一个铁哥们可真好。我也想要一个好兄弟，可惜没有。”
南山雪忍笑道：“什么铁哥们呀，就是常常互相麻烦互相折腾罢了。”
喻幼君一字一句认真道：“话可不是这么说。要说一般人找我要我帮他写稿子，我才不帮忙呢，尤其是这种交稿前一天晚上才给的大纲——对不起，营长我不是说你，你的确挺忙的——我才不会给他写呢！”
南山雪抿抿嘴，捅了捅洛耿明：“听见没？”
洛耿明拽拽她的衣角，鼓着腮帮子，指着草稿纸上的一条服软道：“南山，帮我想想，总结优秀表现这方面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好办。”南山雪一手撑在他身侧，伏身凝视着那张纸，侃侃道来：“就拿我们班的事来举例……”
一直到熄灯前五分钟，洛耿明和宋执才赶完军训小结的大纲。南山雪收了大纲，面对着洛耿明歪歪扭扭的字迹在心底叹了口气，转而去看宋执工工整整的字体，心里才少许得了些安慰，于是急忙和喻幼君往回赶。
一回到宿舍，南山雪就把自己毫无顾忌地扔到床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床的护栏。喻幼君的声音随即把她拽起来：“南山姐，熄灯时间就要到啦，快洗漱吧。”
南山雪不情愿地爬起来，抓起牙具和毛巾走进公共卫生间，对着镜子胡乱刷了牙洗了脸便走出来，前脚刚踏进寝室，熄灯铃便响亮地响了起来。
“真是的，这么吵。”南山雪伸了个懒腰：“这究竟是起床号还是熄灯铃啊，我本来昏昏欲睡的，现在都被它吵得清醒了。”
“哎，也是。”喻幼君在她身后进来，顺手把灯关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的光明亮地找照出一片：“我想我们该关灯了，明天是军训成果展示，养足了精神才行。”
“养什么精神啊。”南山雪扬着手里的稿子苦笑：“要肝文呢。清醒清醒也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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