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也念银杏也念卿
那么，宋执真的当上了营长么？
假的。
事实是，洛耿明被选中了营长。
事后南山雪很是中肯地评价说：“这是当然的嘛，洛耿明他人高马大的，看着压得住场面，其余几个人都有些弱不禁风，哦，那个余辰稍微好一点，不过宋执和其他的人么，还是太瘦了些。”
喻秦二人深以为然——如果你略去秦八珺脸上那意味深长的微笑不看的话。
事实证明，后来余辰被选为旗手，而宋执光荣地成为了连长。在之后的校园生活中，宋执继而又成为班长——他的得力助手，团支书，则理所当然地是洛耿明。
南山雪微微一小跳，把肩上的书包正了正，随即疾步奔向校门口。沉重的大铁门平日里总是关着的，出入要从侧门刷校园卡，今日却是大开着，直望进去，便能看见列在广场上尚不齐的九支队伍，也就是一到九班。
南山雪微微顿了一下，看见喻幼君和秦八珺一齐踮起脚来，远远地用力挥着手，立刻便背着包小跑过去，与她们交谈起来。
理科班的女生不多，数上南山雪，也只有七个。因此她们很快便熟络起来。尤其是来自同一个初中的秦八珺和曾一起上过课外数学竞赛班的喻幼君，与南山雪最是熟悉。于是三人聚到一起便有了说不完的话。
宋执受了连长这一重任，干得很是卖力，面对着兴奋不已吵吵嚷嚷的一帮子同学，更是扯着嗓子叫了好几遍“安静”，让南山雪觉着——
——像一个奶爸。
谈笑间，洛耿明方慢慢地来了，身上背着的行军包里不知塞了什么，鼓鼓囊囊地，几乎是他自己的两倍宽度。宋执看见他走过来，就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又笑又恼道：“你怎么才来啊！人都快到齐了！”
洛耿明看看表，无辜状：“不是还没到点么？我提前了十分钟呀！到这么早干什么？车是准时发的。”
“去去去，排队伍里去。”宋执心里一跳，急忙把洛耿明转过去，推推搡搡地把他排进队伍里。洛耿明为着好玩挣了几下不肯轻易就范，逗得宋执有些恼了，也就笑一笑让他去了。不过嘴上仍是反抗着：“你怎么这么兴奋！军训什么的……难道不是什么让人根本不想参加的事吗？”只是想到将至的军训生活，心里也不由得紧张兴奋，脸上不自觉地挂着笑。
喻幼君和南山雪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捕捉到某种相同的信号，秦八珺则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诶诶诶？你们有没有觉得，营长和连长好——！！！”
喻幼君与南山雪又对视一眼，于是一齐转过脸，对着秦八珺疯狂点头，眼睛里闪烁着的星星仿佛都要被甩落一地。
秦八珺看看南山雪，摆出一副夸张的惊讶表情，向后退一步，又意义不明地“emmm”了一声，抿着嘴不知笑什么。喻幼君只当是仍在笑连长与营长二人的友爱互动，于是激动地道：“啊！姐妹！我觉得我终于找到组织了！！！”
南山雪笑了笑，不置可否地拍拍她的肩，下意识地抬头去找那一双也许正洋溢着震惊之色的眸子，却看见那双眸子里含着笑意，却不是在望着她。
不过也没关系，南山雪心很大地在喻幼君肩上拨了一下：“姐妹，磕糖！”
在她们斜后方的不远处，洛耿明搭在宋执肩上的一双狗爪子刚刚被打掉，不知为什么那笑容有几分恋爱少女的痴笑的感觉，四目相对时，宋执忍不住都被洛耿明给气笑了：“洛！耿！明！”
“哎，怎么啦？”洛耿明无辜地眨眨眼睛，嘴角微微上翘。
“哎呀。”宋执叉着腰叹气：“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了。”
南山雪一捂脸，背过身去不看了，心里直跳。又是觉得耿直二人好有爱好好磕，又是不知怎地忽然有点慌了神。
秦八珺很是顺手地勾住南山雪的肩，又拍一拍，在她耳边小声地道：“放心好了，你看营长这么直一男的，怎么会和男生在一起呢？”
南山雪转过身，在她手腕上打了一下，假怒道：“谁担心了？你可不要瞎想什么。”
喻幼君听见身后的响动，方转过身来，有些发懵：“怎么……啦？”
南山雪赶在笑得邪恶的秦八珺前抢过了话头：“能有什么！她赌我军训会把嗓子比她先喊哑。”
秦八珺点点头，故作高深莫测道：“我掐指一算，仿佛没错。”
喻幼君用力拍拍南山雪的肩：“哈哈哈！那必定是为连长和营长尖叫才哑的！”
南山雪心里又是一跳，勉强扯出一个笑，点点头，心里却默念着。
是啊，洛耿明这么直，不至于和男生在一起的吧。更何况，更何况……
南山雪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初中那时候，还在她隔壁班的秦八珺总是调侃洛耿明作为一个体育委员，像一个奶妈一样，管这管那。
所以，为什么刚才会想到宋执像个奶爸一样呢？
罢了，只是巧合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南山雪甩甩头，随着队伍一起走上大巴车。
大巴车上，南山雪本打算复习一下开学摸底考的古诗文篇目，没想却被喻幼君拉着磕糖磕了一路。
——是的，洛耿明和宋执坐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总之他们说了一路的话，南幼二人就磕了一路的糖。
关于磕耿直这件事，南山雪的心理还是很微妙的。一方面，洛耿明明明是她的男朋友，这时候却和宋执组了cp；另一方面，她平时的确也总喜欢看看写写耽美文，而在恋爱脑的少女脑补下，耿直这柏拉图式的爱情则无疑是极对她的胃口的。
南山雪烦躁地摇摇脑袋，茫然失神地盯着洛耿明好一会儿。
宋执转过头，恰看见南山雪神游的目光，于是本着开玩笑的心态，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洛耿明一下：“诶呦，你小子不错啊，你看那个女生，看了你好一会儿了。”
洛耿明总觉得这话的味道有些奇怪，只不过也无暇多想，目光递向宋执示意处，赫然便是南山雪失神的模样，于是便眨眨眼，对着她明媚一笑。
南山雪见洛耿明忽然转过头来看她，忽然一惊，于是急忙把目光收回来。喻幼君恰好在这时捅捅她：“诶，南山？为什么营长他们突然转过来看我们？——你的脸好红啊，很热么？”
宋执伸手去触洛耿明的耳朵：“营长，你耳朵怎么突然好红啊。”洛耿明下意识侧头躲了一下：“啊，是——嘛？”宋执脸红了一下，讪讪地缩了手：“嗯。”
短暂的沉默过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眼神移开了。喻幼君遗憾道：“哎呀，怎么又——诶诶诶南山？又走神了？”
南山雪捂脸：“对不起，想心事呢。”
喻幼君理解地拍拍她的肩：“没事啦，我也没背多少呢，你看你就剩两篇古文啦，我才背了两首诗呢。”
南山雪点点头，没有纠正喻幼君的理解性失误。
窗外，秋叶悠悠落下，银杏叶青里泛着浅黄。
南山雪莫名地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和洛耿明确定了关系。于是他们走在黄绿色的银杏叶妆点的红色塑胶跑道上，洛耿明在手心轻轻接住一片悠然落下的秋叶，插在她的耳边。
那绝对不是什么浪漫的场景。南山雪坚信银杏叶插在她发间的样子一定很奇怪——因为洛耿明的手工那么差，又因为他在插上那枚银杏叶后，就立刻微笑着把它摘掉了，想要扔在地上。
南山雪没有让他这么做，而是夺过了那枚银杏叶，珍惜地偷偷夹进她最喜欢的笔记本——那笔记本上，画满了银杏叶。
——洛耿明摘下银杏叶，倘或是偶然，或是的确有一番用心呢？南山雪始终不得而知。只是那片秋叶，却从此留在她的心里，也留在她的笔记本里。
车身忽地一顿，将南山雪从思绪中扯出来。
到目的地了。
她慌忙把复习资料塞进书包，拉上拉链。理科班里几乎全是男生——有四十个之多——下车的时候推推搡搡，拥挤而显得缺少秩序。喻幼君轻轻拉了南山雪一下：“不急，让他们先走吧。”
南山雪顿了一下，重新坐下来，目送着洛耿明先行走下车去。
怎么说，总不能告诉喻幼君，她急着走出去，只是为了在下车时奢望被挨挨挤挤的同学推着，碰一下洛耿明吧。南山雪在心里苦笑一下。喜欢是多么卑微的一件事啊。
人流散了，喻幼君一扯南山雪：“走，下车。”
南山雪立刻抛开那些思绪，像是为了振作一般地跳起来，鼓励地对自己大声道：“走走走，要军训了！”
喻幼君笑着扶额：“也就你，军训还那么开心。”
南山雪吐吐舌头，先朝着车门走过去了。不知是有意无意，总之未下车时，眼神便一下就定在了洛耿明身上。
——洛耿明的指尖挟着一片银杏叶，偏了头，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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